心心 念念  《普門品》

心心念念　叨叨不倦 祈願以最虔誠的讚頌為眾生祈福

跨領域南管音樂盛宴

傳統如何創新？古老的藝術如何與現代社會接軌，如何與這個時代的人們情思互動、心靈共振？……這是許多藝術工作者在不斷思考並努力的事。

南管音樂是台灣土地上最古老的樂種之一，古樸中帶著極簡的風格，歷經時代更迭，仍以其典雅悠遠的藝術性與儀式性存在於現代社會中。心心南管樂坊由著名的南管音樂家王心心創立，樂坊秉持著「最古老即最現代」的理念，致力於南管古樂在當代世界的傳承與發揚，從傳統到現代，從靜坐到舞動，不斷致力於為南管音樂掀啓新的篇章。最新力作《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是繼《心經》之後第二部南管禪音，冶煉出一台融合現代劇場藝術表現形式的南管音樂盛宴。

大乘佛教中最深入民間、廣為人知的觀世音菩薩，是佛門諸聖中最早走入十方庶民家庭中的一位，在民間素有「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之譽，而《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可說是普世最盛行的一品佛經，王心心自小聽母親早晚誦念，繼《心經》之後，她以反饋母親慈愛之心，再度譜寫《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普門品》主要描述佛陀與無盡意菩薩之間的對話，宣講觀音菩薩尋聲救苦的慈悲與神通力量，只要眾生齊力，皆得消災解厄。王心心將此一庶民最熟悉的經文注入藝術詮釋，以簫、琵琶及三弦三種樂器，加上人聲合唱，成為一首南管罕見的長歌形式；由知名舞蹈家吳素君擔任導演，音樂總監王心心，集合跨領域之台灣新生代卓越音樂家，配合設計師鄭惠中的布衣服裝，舞台上以鋼架構組的現代風格，呈現末世救贖的對照意象……

「與時代一同呼吸」的挑戰

文／台灣電影導演 林靖傑

在看完吳素君導演、國寶級的南管藝術家王心心主演的《心心念念普門品》後，有一些感想縈繞心頭，野人獻曝，試著寫出我看這個演出的心情轉折：

讚歎是第一時間的感受。活在快速、片段而浮躁的網路時代，該要有怎樣的天賦和努力，才能琢磨出這樣精純優美、氣韻動人的吟唱？看著舞台上宛若從古代畫軸走出來的王心心，不僅吟唱，就是舉手投足，都那麼像承接著南管生生世世的日精月華，在最精的純度中浸染，然後從毛孔中散發出渾然天成的氣韻，釀成上乘醇釀。 但解離是第二時間的感受。由於我已距南管作為一般民眾休閒娛樂的年代甚遠，從小到大生活中沒有南管經驗，因此，雖在初逢乍見時被它精緻、屬靈的氣質震撼，但很快我的美感接收系統就失去更深入一層的連結，停留在表面的、有教養地對外來者（與我無關者）的欣賞，而無法與自己的心更進一步相應。

我想著，這就是南管的命運嗎？這個這麼著重演出當下、著重參與演出者彼此之間，甚至著重與天地之間彼此氣韻流動合一的優美藝術，若命運就是如此，豈不太可惜？我對南管有相見恨晚之憾，但又扼腕，為何南管只能孤芳自賞？這門藝術的生命氣韻是那麼的真實可貴，但七十幾分鐘的觀賞過程中，我時而被那唱腔與絲竹的搭配振動心弦，時而又解離出來，仿若看著一個福馬林浸泡的美麗標本呈現眼前，這兩個經驗就這樣交替作用著。

「被福馬林浸泡著的美麗標本」這說法不一定被認同，因為懂得欣賞南管的人一定說，這藝術明明依舊氣韻優美綿長。我其實很同意。所以我的著眼點在「與時代一同呼吸」的可能。

相信《心心念念普門品》的編導和演出者一定相信南管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停止再生的被保護遺產，因為從整個舞台設計、投影、走位、演出結構，看得出要與現代劇場結合的企圖，也看到嘗試對當代性做出回應。

我個人的創作，以及觀賞別人的作品，經常關心一個課題，就是「真實」，尤其敘事藝術。我常覺得，作品是授者，觀眾是受者，一個敘事藝術應該在作品與觀眾的授受互動作用中才告完成，否則作品永遠只是半成品。

什麼是真實？「詩比歷史更真實」。真實是來自內在情感所投射於外的鏡相，應更重要於肉眼所見的外在世界之模擬。內在的情感經驗則與當代的集體意識合流在一起，既有個人特殊性，又有時代的普遍共性。而能引起共鳴者，往往透過共同的當代經驗、語彙、脈動引起普遍共感，然後透過犀利的藝術表現力，像匕首一般插入人類亙古以來的普世心靈。

從真實的角度，對我來說，《心心念念普門品》這個演出很有趣。首先，我覺得王心心的形象（演出裡頭）放在當今社會，很不真實，最簡單的就是她的造型、她的氣質、她的節奏與舉手投足，甚至她所關心之物，她觀看的方式，都很不當代。可我又覺得王心心（個人）非常真實，我相信她非常紮實，下足了非常人能理解的功夫在南管的修煉裡，否則無法琢磨出這麼精純的功力。她的動人，除了高超的技藝外，更是來自於那個真實飽滿。但她的真實有沒有可能與當代性互相滲透、對話、共同呼吸？就變成了她的南管對當代觀眾來說是一個活的藝術還是一個博物館裡頭的古董的關鍵。而《心心念念普門品》這個演出顯然是在意這個課題的，所以我們看到屬於現代劇場美學的投影、舞台設計、符號化了的人物的走位、鏡框舞台的突破，甚至素人演員的選擇都帶點當代劇場對傳統精緻主流藝術觀念進行挑釁與辯證的況味。

而這些現代劇場的嘗試，塑造出了哪些真實，哪些不那麼真實？

整體來說，我還是覺得王心心以及幾位絲竹表演者的功力，很具備南管被認為是南管的真實。

但整個演出在南管與當代性對話的部分，我覺得較為可惜，看到編導想要嘗試的真實心境與勇氣，但結果似乎還需日後一次又一次的調校、思索、琢磨…… 要賦予傳統藝術新意，真的是很難的挑戰，做到百分之一就如同阿姆斯壯的步伐，為人類文明踏上一大步；而要在前人的偉大基礎上增加一絲一毫新意，百分之一已經是偉大的挑戰。所以我還是要說，投影的使用、突破鏡框舞台、舞台設計的極簡抽象美學追求、打破舞台幻覺頗有師法布萊希特史詩劇場的說書人安排……等等現代劇場的嘗試，還是很令人期待下一次的演出，期待這些現代性的元素與傳統南管對話的可能。

心心南管樂坊

南管為中國最古老的樂種之一，秉承唐大曲遺規，至今以「音樂活化石」之名活躍於閩南、台灣及東南亞華人地區，近年南管在兩岸樂人的努力下，逐漸復甦南管古典風貌，更因與當代藝術的融合，強化了南管立足於當代的生命力，不僅在國內，也經常應邀赴日本、歐洲等地演出，為國際人士所驚艷。

王心心成長於福建泉州的南管世家，為當代華人最重要的南管音樂家之一，四歲開始學習南管，精習指、譜大曲及各項樂器，尤以歌唱著名，是南管界少見「坐遍五張金交椅」的音樂全才，知名編舞家林懷民曾如此形容：「她尚未出場，我們靜默等候；她一開口，我們便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一九九二年定居於台灣，二○○三年創立「心心南管樂坊」，致力於南管與當代藝術跨領域的合作，並在南管吟唱與中國古典詩詞文學的結合創作上獨樹一幟。重要作品如《葬花吟》、《琵琶行》、《昭君出塞》、《胭脂扣》、《霓裳羽衣》、《聲聲慢》、《羽》、《百鳥歸巢入翟山》、《隨心觀心》、《坐看雲起》、《琵琶x3》、《南管詩意》、《此岸‧彼岸》等。

長年累積及沈澱的藝術素養及演出功力，堪稱閩南南管最純正的代表，但王心心不固守舊局，在深厚的專業上追求更高的藝術突破，從曲風的實驗、題材的擴張、到燈光舞台的現代設計，每年都讓南管演出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風貌。陸續合作的跨領域藝術家包括編舞家吳素君、林懷民、羅曼菲，服裝設計葉錦添、洪麗芬、鄭惠中及古琴演奏家游麗玉、黃勤心……等。

「心心南管樂坊」精益求精，在跨界的同時不忘本質，精湛的唱功，結合台灣劇場精英的專業演出，呈現南管最精粹完美的一面，更期許能因此激發出國人對在地文化發展的思考及傳統藝術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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