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面具的舞者

Mugiyono簡介

印尼著名舞蹈家Mugiyono Kasido，1967年生於中爪哇的城市Klaten。他出身於傳統藝術家庭，家族成員皆從事表演藝術工作，有皮影戲藝師、樂師、面具舞舞者等。除了家族性的薰陶，他在藝術學校SMKI、藝術學院Indonesian College of Arts Surakarta（STSI Surakarta）接受循序漸進的正規學院訓練，並在宮廷（The Mankunegaran Palace）師從R. Ng. Rono Suripto學習傳統舞蹈，以及向Suprapto Suryodarmo學習儀式性的動作。

1992年，他正式開始作為一名舞者與編舞者的生涯，並在同年獲得印尼國王Trophy四世Mangkunegoro）所頒發「皇宮最佳演出創意舞蹈」榮譽、梭羅舞蹈藝術節「最佳藝術舞蹈」獎。 1994年結識Sardono W. Kusumo後，Sardono的許多作品都有他演出的身影。除此之外，他也與許多印尼藝術家合作，包括Suprapto Suryodarmo、WS Rendra、Miroto、Slamet Gundono、I Wayan Sadra。

他曾經參與許多藝術節的演出，也曾經與許多國外編舞者合作，如Koffi Koko（法國）、Denisa Reyes（菲律賓）、Ramli Ibrahim、Arif Waran Saharudin（馬來西亞）、Osamu Jareo、Yukio Waguri、Kotta Yamazaki（日本）、Daniel Young（香港）、Boy Hanarong（泰國）、Lane Savadove、Polly Motley（美國）等。

來台緣起

2008年8月下旬，由亞洲文化協會（A.C.C）「台灣獎助計劃」贊助江之翠劇場主辦的身體技巧工作坊，邀請Mugiyono Kasido來台授課，這也是他第三次訪台。

演出舞碼

1﹒Bagaspati（Soul of the Sun）

「在我的國家印尼，大部分的人民都是農夫，他們根據太陽照射土地的位置耕作。太陽是所有生命的靈魂。太陽的角色，如同父母對待小孩一般，幫助、保護、給予所有的生命」。

這是一支傳統舞作，在這支舞作中，觀眾將領略Mugiyono深厚的傳統舞蹈功力，以及印尼宮廷舞的柔媚動人之處。

在這支舞作中，Mugiyono戴著Panji的面具演出。Panji故事是印尼爪哇古典文學中最著名的歷史傳說，不但在印尼、馬來西亞家喻戶曉，在緬甸、泰國、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也廣泛流傳。 Panji王子是面具舞中常出現的英雄人物，故事講述王子和公主成親後不幸分離，王子苦苦尋找公主，最後終於喜結良緣的愛情故事。Panji故事在情節、風格和表演形式方面有許多對印度史詩《羅摩衍那》的模仿。

2﹒Kabar Kabur（Rumours）

「這個作品來自於對印尼社會、經濟與政治的觀察。印尼總統蘇哈托（Suharto）下台後，國家陷入一片混亂與動盪。我看見了社會與身體之間相似之處︰兩者都由許多部分構成，每一個部分有其作用與所處的位置，各個部分必須和諧共處，否則錯誤與疾病將會出現，導致最後痛苦的死亡」。

這是一支極具現代感的舞作，Mugiyono身著一件寬鬆且富有彈性的罩袍，以豐富的肢體動作和表情，反映對當時印尼社會與政治的省思。

3﹒身體＆聲音（Body and Voice Exploration）

足以作為表演訓練的示範演出。Mugiyono以樸實、紮實的演出方式，演繹「身體」與「聲音」之間的種種奇妙互動和關係。

舞之 道

在Mugiyono的經驗與認知裡，“PASRAH＂與“RASA＂是舞蹈的精髓。

“PASRAH＂︰把腦放鬆，放空。

“RASA＂︰空了之後，自然會有東西進來。 關於PASRAH︰舞者個人的情緒、頭腦的作用要先去除，否則將會耗費大量能量，並造成這樣的結果——舞者在動，卻不知道為什麼動？

譬如一條河中的水流，當水流遇到前方有石頭，如果用頭腦思考，就會選擇繞開石頭；而如果不用頭腦思考，水流就會順勢撞上石頭，並因此激起水花。

「就我的認知，PASRAH就是專注，就像靜坐一樣的放鬆，而且專注。」

「在爪哇，舞蹈就像靜坐，彈奏樂器也像是靜坐。」 RASA的英文直譯為“feeling＂，意指舞者在開始動作前，先將心靜下來、鬆下來，達到一種「空」的境界後，RASA的力量自然會灌注到舞者的身體中。

一名舞者若缺乏RASA——這宇宙間自然無盡的靈感與能量——所展現的肢體律動，都只是一種單純的動作（movement）罷了；而有著RASA能量的肢體律動，則是充滿力道與生命力的。

在印度梵語戲劇藝術論典《Natya-shastra》中，RASA曾被譯為「美感」。「如果沒有美感（rasa），任何意義都無法顯現。如同由各種材料完美融合而呈現美味的佳餚，情感（bhava）與演技（abhinaya）共同實現美感（rasa）。沒有情感（bhava）時，美感（rasa）不存在；沒有美感（rasa）時，情感（bhava）亦不存在」。

一名舞者，必須用心去感受周遭環境和整個空間，從自己的呼吸，到周圍的腳步聲，甚至是街道上嘈雜的汽車引擎聲……從中感受整個空間與自己的關係。這也是迎接RASA、與RASA合一的必要功課。

舞蹈與生活

舞蹈，就像每一天的生活。每一天都有早上、中午和晚上，但每一天我們在其中的感受不同。舞蹈也是如此，在固定的結構中，每一次都會有一些新的東西。

舞蹈，就像流動的水，也就像PASRAH和RASA，都自然存在於生活中。舞蹈，就是生活（life）。

「在爪哇，很多舞者就像哲學家。我在跟隨老師學習宮廷舞時，雖然學習的主題是舞蹈，但每天老師和我談論的都是生活。當時我不明白，經過一些時間之後，才能慢慢了解當時老師所說的話。」

「老師告訴我︰跟隨你的感覺（feeling），不要去思考或分析，然後就會有新的東西出現。心裡不要有太多思考或計劃。生活亦然。」

「作為一名舞者，我並沒有選擇，我只是跟隨（just follow）——但我的覺知很清楚。」

傳統與創新

江之翠劇場團長周逸昌表示，當他在印尼看到Mugiyono在演出前的暖身動作，就已相當驚訝︰「他整個身體已經內化了傳統舞蹈。因為有極其深厚的根基，所以他的每一個動作、他的所有創新，都有著傳統的基礎。這在台灣舞者身上是很少見的。」

本身也是編舞者的Mugiyono，在舞作中有許多創新之舉，包括動作、服裝乃至於文本。觀賞他的演出是一種獨特而刺激的經歷︰難以定義這是傳統舞蹈或現代舞蹈，兩者都是而又都不是。極其前衛而又極其純粹、幽遠。

在全球化、傳統文化急遽流失的21世紀，是否擔心印尼或爪哇的傳統文化也將逐漸式微、消失？Mugiyono非常有信心地表示「一點也不擔心」，「印尼所有的藝術學院裡，都沒有現代舞蹈的課程，藝術學院的學生學習的全都是印尼傳統的藝術。與世界相遇後的創新，所謂現代感的融合，是在傳統的基礎之上自然而然發展出來的。」

身體與織品

此行Mugiyono到布衣工作者鄭惠中的工作室拜訪，互贈禮物、布衣。「Mugiyono是一位對身體、對環境非常敏感的藝術家。衣服是身體的延伸，而衣服也是人體所接觸到的第一層外在環境。」當天Mugiyono試穿鄭惠中的布衣，立刻興致盎然地專心「玩」了起來。他先說︰「太大了。」過了一會兒又說︰「可以用。」

四日後，Mugiyono在江之翠劇場演出「生命的靈魂」，其中一曲以布衣創作，編舞演出。Mugiyono對於舞蹈、藝術、生命的感受和表現令鄭惠中驚豔，他又準備了三套服裝，作為Mugiyono再次演出三支舞碼時之用（即本片光碟中所記錄的三支舞作），「我想看看他怎麼『玩』。」鄭惠中說︰「從Mugiyono身上，我看到身體與織品碰撞的美學。他可以放下自己的所有情緒與思考，以心、以覺知與織品互動，是我所見過最棒的模特兒。」

Suryono簡介

印尼著名劇場導演Bambang Besur Suryono（邊邦．比索爾．索悠儂），1960年出生於印尼梭羅（Surakarta，亦稱為Solo）。自1980年代起，Suryono即投入古典及現代舞蹈的演出，早期與印尼皇家劇團合作古典宮廷舞劇，演出戲碼包括Bedhaya、Srimpi、Wireng等重要作品。他也經常參與舞蹈工作坊，與其他舞蹈藝術家合作於國外演出，具有豐富的舞者、編舞、教學、藝術資歷。

1980年起，他的演出足跡已遍及日本、韓國、瑞士、俄羅斯、英國與法國，主要參與傳統與現代舞蹈的編舞工作。在國際巡迴演出時，Suryono經常與當地的舞者合作，融合常地舞蹈形式進行表演，包括日本傳統的舞踏（Butoh），也曾於印尼各大城市演出融合世界舞蹈特色的舞作。

2009年1月，由亞洲文化協會（A.C.C）贊助、江之翠劇場主辦的國際交流工作坊，邀請Bambang Besur Suryono來台授課。

演出舞碼

1﹒水中的蓮花—傳統印尼宮廷舞Srimpi結合Suryono的聲音演出

印尼的傳統音樂有一種如同「曼達拉」（Mandala，佛教信仰中佛坐在蓮花上的檀城），不斷循環，流動……傳統爪哇舞蹈與現代舞的聲音元素結合，在厚實的基礎上從事現代性的創作，激盪、發展出一種不同的舞作。

2﹒吟誦式的舞蹈

南管樂曲〈梅花操〉與Suryono的肢體演出

Suryono認為，南管的音樂像是一種「冥想」的音樂，在這樣的音樂中舞動肢體，就如同身體在冥想，用身體誦經。

此支舞作中，Suryono先後戴著兩個面具，這兩個面具分別代表著女性（月亮）和男性（太陽）。每一個人都同時具有女性（陰柔）和男性（陽剛）的一面，如何將這兩股力量（陰／陽，日／夜，男／女，剛／柔……）均勻調合、交融，尋找到生命的平衡狀態，是個人乃至於宇宙的重要課題。

舞之 道

在所有的亞洲舞蹈中，“RASA＂（內在的感覺、能量）幾乎是共同的核心。在每一種舞蹈形式下，都有“RASA＂的存在。作為一名舞者，如何找到自己內在的感覺，再把它帶出來，是非常重要的學習和訓練。

其中有三個重要元素︰緩和，緩慢，流動。每一個人從小到大都累積了許多經驗，在演出時，舞者往往根據已知的經驗而做演出，而忘了自己內在本有、原始的感覺。舞者必須打開本身經驗的限制，打開身體、感官的敏感度，向內部探索，關注細節。

這個內在探索的學習和訓練，其實並不需要太久時間，只要每一天、每一時、做每一件事的時候，都有所感知。譬如喝茶的時候，真實地感覺到茶水緩緩流進口中，流過喉嚨；吃東西的時候，慢慢地咀嚼，真實而充分地感受食物的口感、香與味；洗澡的時候，慢慢洗滌身體，讓水慢慢流淌全身……緩和，緩慢，流動，以這三個原則去做每一件事，去生活，過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

其實很多人並沒有天天在感知自己的身體。洗澡的時候，並不是感知水沖洗在身體上，而是想著辦公室的事或其他的事情；搭捷運的時候在看書……在那個「當下」，其實我們並不在，並沒有真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做什麼。

做任何動作都盡量緩慢，可以讓我們的感官變得敏銳，譬如空氣接觸肌膚時涼涼的感覺，一隻小螞蟻爬在腳上的感覺……把這些感覺記下來，轉化到你的作品中。

這樣的感知、覺察，其實不只是為了舞蹈或劇場，而是每一天的生活。

東方與西方

在舞蹈方面，亞洲大多從內在出發，再轉換成外在形式，你要先有感覺，才能形成外在的舞蹈，是由內而外的，在這個脈絡下，舞蹈的形式、風格是次要的。西方是從外在的形式開始，但最後仍然要回到內在，是從外而內的。其實東西方追求的是一樣的東西，但方法是相反的。

舞者與服裝

Suryono源於亞洲文化傳統的藝術態度與舞蹈演繹，與布衣工作者鄭惠中的生命理念不謀而合，並因此再度進行一次「身體與織品」的即興實驗，Suryono穿上鄭惠中提供的布衣演出舞作。關於舞者與服裝之間的關係，Suryono說︰「衣服穿上，它就是我的身體；如果戴上面具，它就是我的臉。其實是一體，不是分開的。」